儿时的茶耳朵

　同学怀志在乡下经营了一大片油茶林，多次邀请我去看看他的油茶基地，在一个春雨绵绵的日子，我欣然前往。

　　油茶也许并不适合在崇山峻岭生长，但在江南丘陵地带，在几近平原的“麽麽岭”上，往往能看见成片成片的油茶林，周边被松树、杉树及灌木丛包围着。一到雨水丰润的季节，油茶树被滋润得油绿油绿的，吐着新芽儿，散发着茶叶的清香，让人一闻，一股醉人心脾的气息渗入六腑，使人陶醉。怀志指着眼前新开挖的黄泥岭，描绘着几年后这里又将出现一片高产的优质油茶林，那架势就像一位打了胜仗的将军。

　　“看，茶耳朵！”同行的一位美眉眼尖，率先发现“新大陆”，跑过去踮起脚摘下来，放嘴里一尝，嗯，真甜！我也不甘示弱，瞪大眼睛在一片绿油油的叶子里面寻找那几片白白的、厚厚的茶耳朵来。

　　茶耳朵，顾名思义，那叶片长得就像人的耳朵，厚实、白嫩。谷雨时分，天气慢慢暖和起来，下过一场春雨后，油茶树枝头新长出的叶子，其中的一片、两片，甚至整个叶蕊，经雨水一淋就产生了变异，据传或许是某些真菌的感染。这变异的叶子两三天就长大了，如同吸足了水分的白木耳，表面颜色是白色的，上面还有一层薄膜，里面就是半透明的果肉，镶嵌着网状的叶茎，有些还泛着淡淡的绿色，或者浅浅的褐色。摘下茶耳朵后，一定要小心轻放，随意地放入袋子里，就会揉碎成几块，因为它很娇嫩太脆了。也不必用水洗，只需轻轻撕掉茶耳朵表面的那层膜，里面就露出水果样的叶肉，吃起来非常爽口，甜丝丝的，还带有几许早春茶叶的清香。

　　那时我和怀志在县城一所中学就读，学校后山就是偌大一个植物园，银杏古樟，奇花异草，各类珍稀植物一年四季在那里旺盛地生长着。课余之后，我们去后山摘映山红，扯笋子，打酸枣，用竹枝做成草帽戴在头顶，扮成特务捉迷藏，后山简直就是我们快乐的天堂。那时的学习压力不像如今这么重，中午时分甚至做课间操的时候，我们都可以溜到后山“野”上一回。一次清明节的时候，我和怀志等一帮懵懂少年跑到后山摘茶耳朵，那时的茶耳朵就是多，而且个大、味甜，不消一刻钟我们就摘得“钵满盆满”。“好大一朵！”几乎是同时，我和怀志都发现了一朵特大的茶耳朵傲立在枝头，亭亭玉立而又娇嫩欲滴，引得我们直流口水。“这朵是我的，这朵是我的。”我们直嚷嚷，都想把这朵“宝贝”占为己有，于是猴急地攀上枝头，谁知那枝头承受不了我和怀志的体重，“吱呀”一声树枝断了，我们猝不及防，轰的一声摔倒在地。这下可好，怀志摔得流出了鼻血，而我脑壳上起了个大包，袖子也扯了个稀巴烂。等我们一瘸一瘸溜进教室，班主任王老师已经发现我们的狼狈样。是不是又打架啦？王老师非常严厉地呵斥道。“王老师，吃茶耳朵。”怀志一阵窸窣，像玩魔术样地从皱巴巴的口袋里掏出那朵特大的茶耳朵，竟然完好无损。想必从茶树上掉下来的时候，怀志一定是宝贝一样把茶耳朵护在胸前。结果可想而知，家长被叫来了，那朵茶耳朵王老师也没吃成，倒是我们脑壳上“吃”了几颗爸妈的“毛栗子”。

　　眨眼二十多年过去了，求学时代的一幕幕就像一部反复播放的电影，经常在我脑海浮现，令我梦绕魂牵。如今，怀志也圆了他的梦想，经营着成千上万亩的油茶林。而我，躲进小楼成一统，干着码字的营生，什么时候我才能品尝到那清甜的茶耳朵啊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