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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观壶小记

        让人惊疑的是,该壶出土时,壶内还满满地保留着明代茶叶

          一个冬日的午后,我到双峰村的茶叶博物馆去看“闽南功夫茶俗与紫砂壶展”。内中一件明代制壶名家时大彬所制茶壶,看似不起眼,却是国宝级的文物,曾经上过国家手刺邮票。而我见到它,则是带着一种如遇旧友的情怀,既欣喜又感触。由于它当年发掘出土的时候,我正好躬逢其盛。

          1987年7月,学校组织我们考古专业师生到闽南漳浦县做暑期文物调查。整日介在文化馆给石斧陶罐画图,百无聊赖。忽的有一天,乡民来讲演,在盘陀乡发现一座古墓,已被盗掘者炸开一个洞口,亟须抢救发掘。我们听了,都很高兴。虽说学了两年考古,正经八百的发掘还从没见着过呢,于是大家伙儿都吵着要一道去。

          赶到那里一看,墓藏在一个山坳里,已经有些破败的景象形象了。只是从墓前零乱地散布的几只石马石像上,才依稀可以想见墓主人当年的风光。那一天的抢救发掘,约莫从下战书一点开始,一直到晚间九点多才告结束,闽南猛烈的日头,把我们手臂的皮都晒脱了。但发掘结果却让我们颇为绝望。

          墓主卢维祯,官至明户部、工部侍郎,死后追封户部尚书(相称于现在的国家财政部长),但随葬品却寒酸得很,印象很深的是一件菱形珠六籽十三档木算盘,一把木戥秤,还有抄手砚、白玉印盒、青玉笔架和青花小瓷罐等文房用品。当时从墓主头部左侧还掏出了一个蓝印花布包着的东西,我们都没有细看,后来才知道,里面包着的就是这件大彬壶。

          多年以后我才意识到,这个卢维祯还真是个好官。从墓里出土的墓志中知道,他二十五岁中进士,四十出头出任户部侍郎(相称于财政部副部长),“代督仓场”。在那个年代,治理粮仓是个肥缺,他却在五十岁不到时,就跟万历天子告老致仕,归隐乡里。墓志为当时的两广总督兵部尚书戴曜所撰,内中也不无叹息地说道:“方期大用,而赋归田”,“未展其才,而年未竞志也”。卢维祯的身后,竟然萧索如斯,简直可以当成廉政楷模了。

          现在看来,这把大彬壶算是卢维祯墓里出土的最贵重的文物了。壶不大,通体栗红色,满布梨皮状白雀斑,宛如夜中繁星。整器形体工稳,气韵古朴深挚。盖顶倒立三个鼎足,这在存世的大彬壶中也是仅见的造型。我猜想,它的好处,大约在于揭盖之后放置可以比较平稳吧。

          时大彬所制之壶,在明代就享有盛誉。时大彬号少山,明万历间人,是当时“三大壶中高手”之一。流传下来的明代紫砂陶精品本就未几,“大彬壶”更是凤毛麒角。考古发掘所出,尤其贵重。迄今“大彬壶”的发掘品只有四例,三件都在江苏境内,而漳浦所出的这件,竟然仍是至今所见年代最早的、有作者刻款和明确纪年的“明代良陶”作品。更让人惊疑的是,该壶出土时,壶内还满满地保留着明代茶叶,经鉴定,是福建的武夷岩茶。

          不外当时的我年少无知,并不知道这件“大彬壶”竟然这般有来历。记得出土以后,县文化馆的同道让我帮着画图,这把壶我还上手摩挲过呢。当时还想这壶也稀松寻常得很,墓主人怎会得这般法宝它呢。不曾想这把壶的名气越来越大,常常到各地去展出,屡屡引起轰动。据当年亲手从墓中将“大彬壶”掏出的王文径(他现是漳浦县博物馆馆长了)说,这件“大彬壶”已经是漳浦县的“镇县之宝”了。

          实在,虽说现时“大彬壶”的文物价值很高,但在明朝的时候,它也顶多只算是一般文人比较钟爱的日用之物罢了。从墓主卢维祯身后其他的随葬物来看,并没有多少值钱的家当;他曾身居高位,却并不恋栈,死后仅以几件能象征他身前身份的物品如算盘、木戥秤(他也算是从事财务工作的)相伴,真令人肃然起敬了。大约饮茶是他的一大兴趣(闽南人大率如斯),所以把这件大彬壶也带进了墓里。而大彬壶自明清之后,向为文人所追捧,所谓名壶配高士,这件大彬壶泛起在卢维祯这个清官墓里,也真可以算是物得其所,相得益彰了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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